2015/09/24

文明人的野蠻解構行動

昨天去聽了一場兩小時講座,題目命名很美,叫做「在子彈上雕花:短篇小說的技藝」。但參加的主要動機不落在主題而落在講者,這是一個文學評論界的年輕人(比起歸入文學界,我想還是把他歸在文學評論界,會更適當襯出他目前成就的精彩),其評論文鏗鏘有力,作風評價有正有反,但在與書相關產業裡,總算是閃亮亮紅人。由於地點在內壢,舟車勞頓是有那麼一點,講者若為個人傾慕級的通常才會贏得老身跨城越鄉的挪移,因此行前內心是掙扎了一陣,但又想到做人最好不要因噎廢食,像那傲者如周杰倫,人家也是真有幾分本事,便前往了。

這兩個小時,主要在講寫短篇小說的技藝,而「技」的層面偏多,大抵就是講者從以往評論諸多文章,或是當文學競賽評審,或自己寫作時套用的公式,例如敘事框架、人物、動機、事件、敘事觀點、細節、善用象徵等等,同時也有「實際操作」,將這些條件運用分析了幾則廣告、MV,從宅男動漫黑話過多來烘托樸質的寫作主張。以演講完善度來說,實屬紮實;以內容來說,我則是有時靠近有時遠離。不過,講話的速度如子彈掃射快速,難讓人對其演說內容有個縫隙喘個氣、延伸思考。結論時他說,照著他說的練習,就能寫出好的小說,明年就可以投稿鍾肇政文學獎。

他也是拿過一些文學獎的過來人,我不太確定這句話他是講真的,還是玩笑話?

演說結束後,我對這位講者的印象沒有變動太大,就差不多像周杰倫那樣。不過,親身體驗了他對每個作品批判的手法,字字有力。只是怎麼看,總覺得有些野蠻,但野蠻未必全是負面意思,譬如他對林宥嘉《說謊》這支MV的解析,在錢櫃點那麼多次還是看不懂某些物象被安排的原因--用每個人身上無所不在的針來比擬傷害的流轉--恩,昨天倒是從他口中得到還不錯的詮釋。我對他的背景不是太熟悉,只知道其為台文所畢業,或許他就是需要不斷以這種方式訓練看待作品,但萬物真像他所說的,就是ABCD構面加上1234步驟串起來的嗎?創作者背後的腦波,無形、雜到難以分析,我想他也知道,但他可能還試圖表述吧!我是經常覺得文字完全不夠精準表達,連自己寫作都要和文辭妥協。如果他看過張國立的搶神大作戰,裡面一對動物對話"嗶嗶嗶...磯磯磯..."的行文,可能會批其為世紀大爛作,或是反向,大手一撈時代線索套用在文本分析上,讚揚作者的精心雕琢。

21世紀有很驚人的鄉民文化,有很方便的書寫及將文字傳送到他人面前的方式,每天每天,文化革命的批鬥大會都在發生,有理或無理的程度不輸60、70年代的紅衛兵,只是沒有人真的敢懲治別人,頂多弄得你身敗名裂,很快又事過境遷的舊習重生,往好的方面確實改變了甚麼,同時卻也造惡了什麼。很多文明人就在這樣的野蠻解構行動中生存,而且,是真的靠這種方式領錢生存,他們捨不得放下這種野蠻的生存之道,於是只好永遠帶著一把刀,不過,是和以前台灣的日本巡查一樣,腰間配帶一把只是作作樣子,不能利到真殺人的油抽仔。

此刻,是的,我也正在難得一見的用點力評論。剛上研究所的時候,每位老師幾乎都說,現在和大學時不同了,來研究所,要培養思辨、批判的能力。現在走在路上,一塊大看板砸下來,相信傷者裡會有一堆研究生,如果照研究所培養人才的原則,那麼這世界很多人都具配這兩種能力,不過,總是覺得好多人想得快、批得快,就算博覽群書,我卻想說,永遠有一些異質性你還沒發現,就像只要找到一個個案,再偉大的理論也可以被推翻。以自身經歷,確實有過講話太尖銳、但幾年後懊悔的狀況。漸漸的,發現批判是用來確認自己存在的姿態,以及再來要往何處去的追求。解構事件並用來呼朋引伴,其實沒什麼意思。

人其實每時每刻都在發表作品,言行、舉止。創作的力量,或強或弱,玄機很多,外人難以解構;同理,當洶湧無比的意念來到時,也未必需要什麼架構規範,就長成了一個作品。情緒溢到流出來不行嗎?還好吧,也許不能得獎,但那又如何。對抗文明人野蠻的解構行動,或許就是讓自己成為黑洞,靜靜地來,靜靜地走,直到有一刻偶遇知己,化成一些堪稱永恆的粒子,飄阿浮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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